Crossing Road

─談日本漫畫文化與其對生活之影響─

 序曲：背景介紹──
　　日本，一個素被稱作「世界第一動漫大國」的國家，該國內漫畫閱讀族群分佈從四五歲的稚齡到七八十歲的老人都無例外。每年單單漫畫這一產業的經濟效益便佔日本國民生產總值的大半比重。日本有一份報紙曾經發表了一篇以《動漫拯救了日本》為題的報導，深刻闡述了動漫在日本產業中的重要地位。在漫畫業發產成熟的日本，漫畫家因此而成為了重要的社會資產，在兵庫縣寶塚市有《原子小金剛》作者手塚治虫的紀念館，而高知縣香美郡則有《麵包超人》作者矢賴隆紀念館，還有宮崎駿美術館、小甜甜作者五十嵐優美子的美術館等，多元發展而豐富。

正因為日本對漫畫的重視，使得漫畫人才得以盡情於其領發揮所長，也帶給了日本水準甚高的漫畫作品；一些被日人稱為「劇畫」的作品集，甚至有著可跟小說相抗衡的精煉文字及深刻內容，因此奠定了漫畫家在日本的地位，更有甚者會將漫畫家列位於「非主流藝術」而推崇不已。

1952年，《鐵臂阿童木》(又名《原子小金剛》)的問世，在日本造成空前轟動，並且這股熱潮持續延燒至海外紅遍了歐亞各國。日本動漫界開山鼻祖手冢治虫先生賦予了小機器人「阿童木」純真善良勇敢又不屈不撓的精神內涵，正好配合了當時戰後日本人急需精神重建、渴望擺脫外國勢力干預的時代背景。手冢治虫憑藉一個小小的機器娃娃，奠定了自己在日本漫畫界的地位，同時更為日本動漫日後於世界立不敗之地鋪下堅厚的磚瓦。

插曲：漫畫的定義──
　　一般而言，所謂的漫畫有著如下的定義：
漫畫是作者以線條為中心所描繪具有強烈個性的圖畫（視覺的映像）為主，而以文字語為副的印刷媒體（讀物）。

2、　　任何種類的漫畫，均從繪畫的表現方法（如構想、繪製技巧、畫格的配置興設定、每一格每一格的接續要領等）用心去儘量限制文字言的使用。其中，甚至也有不用一字一語的「無言漫畫」。

3、　　漫畫與插圖之別，在於「圖」與「文」與「賓」、「主」地位之不同。插畫屬於輔助性質，是附屬性的存在，甚至可有可無，主要功用在給文字作品賦予視覺上的映像，以增加編輯上的變化，觸發讀者閱讀上的動機，增加閱讀上的興趣，協助閱讀上的理解。而漫畫卻反「賓」為「主」，是以圖畫做為對讀者視覺上主要訴求，其圖畫上具有獨立自主地位，不是附屬性的存在，反倒是文字變成了輔佐性協助理解的「工具」或「符號」。

4、　　假如不考慮對文字語言依存程度，則任何種類的文章，都有轉換成漫畫的可能。在日本已經有＜漫畫日本國憲法＞、＜漫畫源氏物語＞之類的刊物發行。諸如此類從艱澀的日本國憲法以至深奧的古典文學等種種專門性的各分野，也都在嘗試將它們變成有趣的、淺近的、可看性高的大眾化讀物──漫畫。不過，這一類的漫畫，對文字語言依存程度，相形地提高。在日本，應用於傳授知識、教養領域的漫畫，日見擴張繁盛。

5、　　漫畫的長度，從一格、四格等超短篇到連續好幾冊的長篇都有。洋洋灑灑的大部頭連續作品，其構造及佈局，與長篇文學作品頗多共通之處；只是前者係以圖畫取勝，後者著重文字敘述的差別而已。

6、　　具有相當份量的漫畫，其各頁的畫格大小和數目，決定於作者個人對該場面的解釋。例如以主角臉面作一大格篇幅的特寫描繪時，可能對其心理作一表情上提示，亦可能在表達對別的人物之凝視等，可依作者的個性及自我裁量作充分自由的發揮，這就是漫畫物有的「開展法」。讀者亦可從作者所發揮的才華中，選擇自己所喜好的作品閱讀。在此，讀者可以從作者下筆著墨的畫風中，體會出作者濃厚的個性來。如果不同的個性創造出來各具色的不同價值，才叫做「藝術」的話，漫畫應也是不折不扣的藝術作品。

　　漫畫除了前面提及的「無言漫畫」之外，幾乎仍不能避免借重文字符號做為輔助性的表達「工具」。就因為是輔助性質，所以其使用量被作者限定在最少的範圍內。普通四格或長篇的漫畫，有下列幾種文字語言表達：

(一)標題標示

(二)作者姓名標示

(三)旁白（狀況解說的表達）

(四)會話

(五)表示人物的表情或場景等的擬聲語、擬態語。

(六)人物名、地名或校名等固有名詞的命名

(七)前回提要或下回預告以及格數標示等

其中幾乎等於漫畫文字表達部分心臟──生命之源的會話，在整篇漫畫之中，佔有「畫龍點睛」的非常重要之地位，是作者特別考量下期收「言簡意賅」效果的一種存在，甚至有些經過作者巧思而產生文字或在作品中具有特殊意義的詞句，後來轉而成為流行語的情形，在現時的日本社會中，不難找到先例。由此可見漫畫普及的程度及其影響之深遠。

此外，漫畫會話中，大多文句並不完整，在句末常常出現「刪節號」的使用，我們因此可發現日本漫畫的會話文中有著文學的「含蓄」性格，是又精又簡高度寫作技巧的發揮。雖然欲言又止，我們卻可以從畫面捕捉「意猶未盡」的部分，成為我們「眼」「腦」並用的閱讀教材，因為需要動「腦」，故而可以提高學習效果。這也是為什麼日本在二００二年編修教材時會考慮將教科書漫畫化的原因。

主題曲：現象探討──
　　日人擅長用漫畫來意象現世的繁瑣及複雜，從浮世繪中描繪出扭曲變形人生百態，以漫畫的方式捕捉人的七情六慾，裱框為一幀幀尺幅甚鉅的漫畫，成為了人生百態的縮影。有時我不僅想，是否因為太多理想願景欲落實於理實生活終究僅能成為空談，因此才需藉由華麗多彩的漫畫來描摹各種可能性，在人生為經，社會場景為緯的四度象限象上，真實人生常僅只座落於某一隅，於是透過活靈活現的畫筆刻綴、妝點粉飾出「２的Ｎ次方」的發展可能：或救苦救難的超級英雄的冒險傳奇，或傾人國城的絕代佳人的舛釁多難的戀愛故事，或權傾天下、呼風喚雨的時代巨擘的謳歌；這些場景經由漫畫家巧奪天工的畫筆描摹及扣人心弦的故事情節顯影現形於畫紙上，呈現於人們眼前的便是百看不厭，不忍釋卷的漫畫。

世界各地，再也找不到像日本這般普及至全民共襄的漫畫文化了。由於日本人地價過高，鮮少有家庭負擔得起於都心落腳的自宅，泰半的人都是搬離都市相當偏遠的鄉野，因此每日上班上學皆得通勤往返的人數向來居高不。而在通勤滿載的電車中，最常看到的一幅景象就是人人手上一本漫畫，專注於閱讀而忘卻舟車勞頓之苦。而且看漫畫的年齡層相當廣泛，從小學生到上班族都可見人手一本漫畫。在其它國家被視為殘害青少年身心，內容乏善可陳的漫畫，在日本儼然自成一格，深刻地溶入日本文化，與其閱讀習慣結合密不可分。

由於日本國人普遍閱讀，漫畫的品質自然扶搖直上；漫畫不再是不入流的寡眾娛樂，在日本，因為人才輩出而打造了一方欣榮繁盛的築夢淨土，品質精良，畫風各異其趣的漫畫在日人心目中佔著十分重要的一席之地。例舉二部經典鉅作：「哆啦ａ夢」，這部漫畫堪稱每個青少年夢想，故事中的主角大雄，每當遇上麻煩就找「小叮噹」幫忙，而小叮噹總會從神奇的百寶袋中掏出各式各樣令人目不暇接的法寶來幫助大雄脫困，深刻地傳達了朋友間互相援助、扶持的珍貴情詛；而另一部不可不提的經典就是前所提及的手冢老師的「原子小金剛」，這部漫畫塑造了一個肩負懲奸除惡，扶濟弱勢的剛毅堅強人物，陪伴多數的青少年走過一段年少春衫薄的慘綠歲月，同時也激奮了當時人們萎靡不振的國人的信心。而另外一種常見用漫畫方式表達意旨的「皮肉」風格─以簡短犀利的文字佐以令人發噱的絕妙漫畫─也快速地在市井小民為主的消費市場中攻城掠地，因為這種漫畫常能真實又帶詼諷刺地計砭時事，反映人心。

幻想曲：隨筆──
　　就我認為，「文字」好比拼湊圖畫的像素，藉由文字的傳達，人們得以無涯際地馳騁於想像世界中；而「圖畫」則是文字的的具像濃縮，透過圖畫，文字被注入風骨、生命，而畫中所生之意境則如人飲水，冷暖自明。如果人們賦予文學表徵的意義是搔觸人們隱藏於皮相之下的善感之心，撩撥其潛在的情緒波動，使其與之產生共鳴，則同樣具有此一特性的漫畫為何便得遭受嚴苛的眼光來對其口誅筆伐？

當然漫畫由於漫畫家風格不盡相同，品質也是良莠交參─一如文學─所以日本逐漸泛濫於漫畫中屢屢出現的「A級娛樂」也引起相關當局的注意。但不論如何，偏重一隅地針對漫畫中的粗糙低俗而大書特書而忽略其中包括的精良文化總是一件很可惜的事。閱讀之所以有助淨化沈澱我們的心靈在於我們所讀的文本扮演了導引人們情緒正確抒發的管道，溝通了內裡思維跟外在表達，因此若能不拘泥於形式，漫畫確乎是一種傳達文化、教育、情感、思想的最佳工具。

　　在此舉幾部我個人相當喜愛甚而對我影響頗深的漫畫：

１、哆啦ａ夢：這部漫畫是我國小時的最愛，它為我的童年編織了美好的夢想及傳達了深刻的環保意識和愛護地球的觀念。當中還有許多長篇傑作集取材自日本「昔話」，傳承了一些穿過時間漏篩，不曾易更的幽微人性。

２、恐怖寵物店：一如它的名稱，恐怖寵物店裡販售的東西真的很「恐怖」，因為個個都逼臨人性弱點卻又令人垂涎不已、難以抗拒！漫畫中真實刻畫人類因為這項自我矛盾而招致的悲劇，映證了「上帝創造普世奇蹟，人類創造個人悲劇」的讖言。

３、源氏物語：一部古文充塞，啃起來詰屈聱牙的古典鉅作在漫畫中甦生──光源氏依然擁有萬花叢中飄忽一掠卻不沾染任何一朵花兒甜膩馨香的鶣鶣丰采，羞酡眾姝的絕色容顏、舉手投足間傾倒眾生的光影飄動，在漫畫中活形活現，牽引著充滿綺想的少女。

４、靈感株式會社：讀這部漫畫時我的日文功力已有相當的底子，所以就算是原文讀起來並無窒礙。由於同樣是森丘茉莉（恐怖寵物店作者）老師的作品，所以風格大抵相去無多，但與恐怖寵物店最大的不同就是這部漫畫揭櫫了鬼靈的良善面，為他們注入人類的七情六慾、愛恨糾葛；當人們動亂不安，互相設計猜忌，人間何異於鬼域？魑魅魍魎也不過就是「過期的」人體，這讓我深深感悟孔子所言的「未知生，焉知死」的智慧名言。

５、凡爾賽玫瑰：透過這部漫畫，我得以再次翻新曾經學過但已有些鏽化的歷史，因為想徹底瞭解時代背景，我還真是紮紮實實地重新復習了一下法國革命時期動盪不安的歷史，再加上女主角歐斯佳實在太適合被少女們拱做崇拜的對象了─美麗、智慧、勇氣集於一身─所以國小時讀過漫畫，上大學學了日文就挑戰沒有字幕的動畫，亂世兒女情依然譜奏著它動人的歌曲。

6、幻影天使（水果籃子）：這是一部以「十二生肖」為主軸跌宕開來的漫畫，由於也是讀完漫畫又看過動畫，所以讀完這套漫畫之後，十二生肖的日文我就是不想記也忘不得。當中的每一個出場的生肖人物皆十分美形討喜，環繞著女主角──一個生性樂天善良的高中女生，發展出許多有趣卻又感人的故事。

７、怪醫黑傑克：喜歡這部漫畫的主因乃因本人自小就很著迷於「神秘醫生」這樣的形象，所以看到手冢老師筆下的「ブレック先生」在漫畫中以他深沈迷離的身影現形時，立刻就被吸引。雖然這部漫畫中很多病人罹患的都是很奇怪難解的病症，且動畫版中更是時而出現讓健康的人看了都會胃打二十四個結的噁心畫面！但是這部動畫主要傳達的意旨大抵是透過人類跟死的貼近來警醒我們生命的脆弱及短暫。同樣是手冢老師的畫作，較之於「原子小金剛」的熱血激昂，「怪醫黑傑克」像是一抹人生中深不見底的黑，緊緊揪結著我們的心。

8、魔法遣いに大切なこと：一般描寫魔法的動畫不是利用魔法來決鬥就是在特效上無所不用其極地華麗演出，但是這部主線跟標題都是「魔法」的動畫卻傳達一個相當重要的意旨──魔法只是個「工具」，重點是使用之人如何透過魔法替委託人完成心願，而這也涉及了委託人如何正確表達自己的期望給魔法使者。也就是「心靈溝通交會」的重要意念。這個概念不僅適用於魔法，放諸於現實生活也是舉目皆準，例如科技、國防、醫藥、基因工程……透過劇中人物簡單平凡的對話，卻能傳達人跟人之間不言自明的情感。總之我相當喜歡這部動畫，配色清新、大量薄荷綠跟天空藍營造出沁心涼的透明感、絕美略為傷感的弦樂、感動直達人心的對話……看膩了言不及義及打打殺殺的動畫，偶爾來劑濁世清流，對身心都有不錯的舒緩效果呢！

　　其它還有相當多的動、漫畫實在族繁不及備載，日本漫畫之於我，除了是消磨時間的娛樂外，這兩年更是陪我一路走過跟日文奮戰苦鬥的「勉強」時期，也許正因此我才會對日本漫畫如此鍾情吧。我深愛閱讀，也深信藉由觀察一個人閱讀的書籍可以窺測出其心性及內在，因此我把閱讀當作觀望人生的斥堠，於其上小心探伺人生真義。基於這點，漫畫也好，文字也罷，只要我們能夠透過閱讀而捕捉　些許吉光片羽，相信他們帶給人類的價值就是同等珍貴，同等深刻。

 
參考資料：

１、看漫畫學日本俗語（致良出版社，1993年06月25日）